清晨六点,晨光未醒,在平潭流水码头,渔船的引擎声由远及近,唤醒了沉睡的渔港,也唤醒了这座被大海环绕的岛屿。 这里,不只是一个码头,更是一扇观察平潭渔家平凡生活的窗口。每一天,一船船海货在这交易,各类海产品琳琅满目,关于收获、分拣渔获的故事,随着潮汐,在这里上演。 码头早被人群填满,挑担的小贩、等候的家人、闻讯赶来的饕客,踮脚张望,试图在无数的海货摊位中寻到中意的海鲜。海风裹着咸腥的气息拂过一张张面孔,其中交织着吆喝、议价与寒暄,这是平潭码头日常且鲜活的一幕,是海与岸之间的人间烟火。 赶海人与时间赛跑 作为一名渔家女,游花是懂得抢时间的“赶海人”。 天还未大亮,她便摇船出海,赶在涨潮前照料完海上渔排的鲍鱼,而后又转到流水码头对面小岛的礁石间,捡拾退潮留下的馈赠——约莫二十斤海螺,她将其装进背后的网袋里。她拖着鼓鼓的袋子涉水上岸,脚步沉实,一步步踏稳在码头的石阶上。 “海螺得赶在潮水涨上来前拣完,一会儿还要拿到市场上卖。”她说。此时,码头迎来一天中最平静却也最有序的忙碌:一船船鲍鱼笼从海上运回,岸边的工人早已等候多时,待渔船靠岸,便将黑沉沉的笼子从船舷卸下。“今天天色不太好,希望别下雨。”船长郑小强望着海面说,得赶在天气变脸前,把鲍鱼笼稳妥送到附近村里,养殖户还得分拣。 这些鲍鱼笼被运到小练岛养殖户俞增平的租住处。他俯身在一大片黑压压的笼阵之间,手起手落,熟练地分拣着。二十几年的海上劳作,这双手已分拣过上万串鲍鱼笼。 “分拣鲍鱼,就像给它们按个头分班,急不得,可也慢不起。”俞增平捏起一只鲍鱼,对着光仔细看了看,“每年就这么两个多月的窗口期。小的还得再养一年,大的就精心饲养到过年,那时候肉最肥、价最好。什么都得赶对时节,才不枉一整年的辛苦。” 他身后,黑色的鲍鱼笼垒得像小山,空气里弥漫着浓重而咸腥的海的气味。鲍鱼养殖是实实在在的“汗水渔业”,俞增平的养殖路,就像一场海上马拉松,终点在数月之后的新年市场。 饕客们都在等这一口“鲜” 当海上劳作暂告段落,码头早市的活力达到顶峰。 活蹦乱跳的斑节虾、张牙舞爪的螃蟹……码头市集上,好似在举办一场生动的渔获博览会。摊主手起刀落,叫卖声、议价声、海鲜入袋的窸窣声此起彼伏。他们争分夺秒,只为了将第一手“鲜气”赶在食客的期待之前。 交易的不只是食材,更是第一手海上资讯。在喧闹中,从福州而来的陈光惠从容巡弋。这位55岁的老饕是这里的常客,几乎每月都要来上一趟。“就为了这口‘气’,海里刚上来的鲜气,赶早才抓得住。”他熟稔地翻看银亮的鱼眼睛,希望能挑上几样最生猛、新鲜的海鲜带回家。 这个时节,来自青峰村、东庠岛的金蟳开始上市,量虽不大,但冬天美味的特色海味已在路上。 它们被白色的绳子捆扎,青色的蟹壳藏不住内里的饱满。“金蟳才刚上市,膏还没到最满的时候,但鲜味足了。等再过些时日,那才叫一个顶盖肥!”摊主林辉说,“现在销量还可以,懂行的人已经开始预订了。” 这初上市的美味,是饕客们赶在金黄膏脂最饱满之前,抢先尝鲜的海味。林辉深知其中滋味,特意留了两只,晚饭时用老酒“醉”金蟳,垫着糯米饭,蒸得通红才端上桌。小儿子迫不及待地拆开蟹壳,一嘴膏黄满足,细腻鲜甜的蟹肉配着糯米饭送入口中,孩子吃得满手留香,眉眼弯弯。等不及金蟳膏满黄肥,人们已尝到了第一口鲜甜。 当市集散尽,人声退潮,码头复归于它本来的声音——浪涛轻拍,风声过耳。日复一日的场景在此重现,渔家女追赶潮水,养殖户计算时节,食客寻觅鲜味。每一次回港都不是结束,而是下一次出海的开始,浪涛之间,海岛生活总有新的支点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