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年,他用一部手机“追”一岛飞羽 “别出声——”“压低身子,蹲着走,别让影子晃到水面。”“快,那只有动静,要飞了!”……这些压低嗓音的提醒,来自平潭摄影家李少云。冬日,他正带着几位摄影爱好者,在初冬的岚岛湿地边“潜伏”。话音落下不久,一群鹭鸶恰从浅滩振翅而起,掠过泛着金光的湖面。旁人慌忙举起相机时,李少云早已用手机完成了一次连拍。姿态、光影、水纹,尽数定格。
在平潭,拍鸟的人不少,但放下专业相机设备、仅凭一部手机拍摄鸟类的,李少云是最执着的那一个。四十年前,李少云便背起相机,寻遍平潭的奇岩怪石。而自2018年起,他迷上了用手机记录家乡的鸟。从此,这位“平潭郎”仿佛重新认识了一遍故乡——一个由啼鸣、展翅与栖息构成的灵动世界。 “拍鸟得有九颗心:童心、细心、耐心、恒心、爱心、专心、静心,对自己有信心,也盼着得它们欢心。”李少云笑着说。 在岚岛拍鸟八年,长久的凝视与追随,让李少云熟稔每一种鸟的脾性:温和的长脚鹬最是从容,常悠然立于浅滩,成为他练习倒影与构图的天然模特;鹭鸶展翅时姿态舒展,自带一股天地间的潇洒,是他追拍动态的最佳主角;机灵的斑嘴鸭总爱嬉水,在池面划出一道道悠长波痕,恰好用视频留存其轨迹。而当那极为珍稀的黑脸琵鹭出现——全球仅存七千余只,被誉为“黑面舞者”——只要那柄独特的黑色“长匙”映入眼帘,他的呼吸便会不自觉放轻。对他而言,按下快门的那一刻,是一次屏息的致敬。 在多数人眼中,手机与鸟类摄影几乎毫无关联。快门迟滞、焦段局限、暗光噪点……这些被公认的短板,却未让李少云却步。他说,“轻便”二字,足以为手机赋予不可替代的镜头生命。正因轻盈,他能随时俯身、下蹲,甚至伏入草丛,如影随形地追随鸟儿的动向,这是任何笨重摄影器材无法抵达的灵动。 在平潭的湿地、鱼塘与田野间,他自创了一套“潜伏式拍摄法”。衣着须与环境融合,青绿或土褐为上选。接近时先弓腰,再用脚尖试探地面,确认不发出声响后才缓步向前。若距离仍远,便干脆匍匐,以肘撑地,一寸寸挪近,直到身体完全隐入草丛。 最惊险的一次,是在平潭一处废弃鱼池边偶遇黑脸琵鹭。为了不惊扰它们,李少云索性脱去鞋袜,赤脚踩进冰凉的淤泥,整个人伏地缓爬。耳边只有风吹芦苇的沙沙声,以及自己极力压制的呼吸。当最终在手机屏幕上清晰看见黑脸琵鹭舒展宽大羽翼、迎向夕光的那一刻,他才长长地、轻轻地呼出一口气。
“拍鸟就像一场安静的捉迷藏。”李少云说,“你在找它们,它们也在打量你。”过程从不易人——泥泞裹腿、烈日灼肤、久蹲至双腿麻木都是常事。可一旦鸟影入镜,他瞬间便进入另一种状态:眼神凝定,手腕极稳,仿佛与手中轻巧的设备融为一体。 李少云说,他最爱清晨与黄昏。那时的岚岛,天地仿佛刚刚苏醒或即将安眠,光线温柔如水,鸟儿的姿态也格外从容。他常常从拂晓守到日落,时光在等待与惊喜间悄然流逝。 对他而言,在这个崇尚专业设备的时代,以最寻常的工具,完成了一场场与生命的对话。为了证明了一件事:限制从来不在器材,而在心意。 拍鸟于他,不仅是爱好,更是一份关于家乡的视觉笔记。平潭的湿地与浅滩,是无数候鸟旅程中的驿站,也是长久栖居的家园。它们让这座海岛始终生机流动,也让李少云的镜头里,永远有故事正在发生。 望着远处水面上的鸟影,他轻声说:“希望越来越多人愿意安静地看着它们,爱护它们。”李少云希望,这些飞翔的精灵,永远以平潭的碧海晴空为画布,以湿地的微风浅滩为家园,在此生生不息,翩跹成诗。 |